在一起

凄舞

　　　　　在一起
　　
　　他们是“丁克”的鼻祖，“丁克”一词还未出现时，他们已经是“丁克”一族了。——在他们的爱情中间，不允许有一丁点别的什么打扰，哪怕是爱情的结晶，也不行。
　　于是在他们慢慢步入多病的晚年时，也许会更加的孤独无助些。但是，那是他们愿意承受的。
　　病重的老伴一直由她来照顾，不愿意给别人增添麻烦是两个人最大的共同点。为了老伴能更好地活着，她必须更好地活着。所以，每半个月，她就会去医院做个身体健康的检查，防患于未然。医院和家距离得并不太远，而于她的年纪来言，行动上的不便，已使得这一来一去，成了件十分艰巨的任务。
　　她回头望了一眼，每次离去的时候，她都要回头望一眼。门已经锁好了，窗户上老伴模糊的脸正望着她，盼着她早一点安全回来。看来那一块玻璃不得不麻烦隔壁的小胡给换一下了，无论自己怎么擦，它都不太清亮，看不清老伴脸上是什么表情。
　　“别担心，我会早点回来的。”老太太冲玻璃招了招手，迈开了小脚。
　　路上的车很多，都跑得挺快，可大家都离她远远的，她眼神也还行，还分得清红绿灯模糊的光。人行道上全是高大的树木，浓密的树荫铺盖着路，落叶不断掉下来敲在她脑门上提醒她用心走路，却把她带入了回忆的歧途，记忆的片段一段一段地闪过，生命的过程就像绿叶到地面的一段那样仓促。回忆的驱动力并不能替代她的疲劳，途中她喘息着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三四次。这是她所未预料到的，上一次她走得可比这快多了，看来回家的时间必定要延后了。赶到医院后，尽管年轻人都让着她先来，那个护士还是强迫她先休息了片刻，稳定了心跳才开始给她做检查。这样，她又要迟回去几分钟了。“血压，心脏，都正常。老太太，您没什么大问题，但要注意休息才成，您的情绪好像也不太好。像您这么大年纪不能太操劳了。”好意的关心使得小姑娘比自己年轻时还要漂亮几分。“谢谢姑娘了。我还有件事想麻烦姑娘。”老太太真正担心的是家里。“您说。”“请你往我家打个电话，今天我走路慢了，不能按时回家，怕老头担心我。”“行的。告诉我号码。”电话拔通了，没有人接听，老太太便慌了。“别慌。”护士小姐说，“邻居的号码知道不？告诉我我打过去让他们看下是不是出来找你了？”“我知道一个。”不知所措的老太太号码倒没有记错，而且，电话也有人接听了。护士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完全没有那个必要。”电话的那头小声地说，护士生气得正要发怒时，更细小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头已经过世一个多月了，老太太还不能接受，还不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幻想着他每天还在陪着自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