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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院子里有一株梨树。
初春里燕子衔巢时,满树的梨花就纷然绽放了。去年开得最盛,满满的像压着一层厚雪。然之后结出来一颗颗的梨子,一日一日在眼前生长,一尊一尊密密麻麻,让人联想起人参果树上挂着的娃娃。
梨者,“离”也。中国人闲了,就喜欢玩玩文字谐音什么的,所以有忌讳的夫妻,表面上是决不“分梨”的。我无所谓一切忌讳,但不觉在内心深处也印得很深了,我想这大概却是自己偏爱文字的缘由吧。——但是那些花洁白如雪,蓬勃如粉,非雾之虚妄,非尘之虚妄,就在朝日下喷薄而出,将生气肥肥地挑在枝之端头,吐溢得到处都是,让人不觉竟想到生生之不可息止。
梨花也是五瓣,形状上正与梅花相似。但我知道她大概只有白,而决不像梅花另恋有别的色,这一点她更比梅花忠贞,坚决;她也有淡淡的清香,若嗅出来薄而不烈,也决不淡如梅花的香是“偷”的,一个“暗”字,多少有些遮掩便欲有即不羞臊也是拿捏的意思了。东坡先生在自己的《西江月 梅花》中并且说梅花是:“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但是梅花落罢梨花开,梅花不愿与梨花做同样的梦,梨花的梦又何尝与梅花一样呢?就像我爱谁谁,谁谁也不定爱我。——若苏老先生现在还活着,我却决不敢同他争辩。(谁不怕老人家那以天文数字计的粉丝用真的粉丝将自己吊死在梅花树下?做一个冤枉的“风流”鬼大概可不太值得。)我也绝不敢有丝毫羞辱于梅,哪怕甚至是在花前之秋。(否则我恐怕真的要死得很惨很难看,活命的紧要性,不言自知。)但我只是一个俗人,一点也沾不上雅士文人通有的雅性,雅情,所以这样想:既同落于凡尘,但只知一个红字,此一尘籽,彼亦一尘籽,就不该有谁高谁低,哪长哪短,更谁不齿谁。(另外的得另说。)梅花的梦中或许还继待梨花开一下吧,但在梨花的梦中,无论如何,梅花却都是真的早开过了。其实我也早想种一株梅花在家中,但一直苦于甚难得到,我想她们若能比而为邻的话,不同的梦境,必然多多少少该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发生吧。……
……清明的时候,梨的花也早落尽了,我也该到坟头祭奠我的父亲了;可怜还有别的竟不能祭奠……
只有满地落英如纸钱堆积……
然而现在的时候,片片梨花尚在细若纤尘的微风海洋里轻落,飘跌如一件件魂灵的素衣,一片一片地轻旋,飞转,翩翻如舞得镇定而清闲,自在欲归于尘土。却不防静扬在我生命深处的波层上,推出来一圈一圈新痛的旧痕,如披如漾,弹而不止,若即若离,不弃又继,让我将死的心的思想也跟起来泛动,浮出来远远的远处,某一个远到更远的地方,直幽幽地。——一直到我不能记起,又不能忘记!
梨花若有知,魂魄的梦中一定将有我如一条鱼在利刃上游泳,虽已被割得遍体鳞伤,只差那一不小心刺破了心,便可将她织染成一名红衣红颜的真女子了……
一篇文章写完了,还苦于想不出好的题目,(鲁迅先生是能“逼”能“挤”,我就是自己拧成麻花,怕也榨不出那样的功夫!)无奈只得题作:《梨花》。
还好,花者,“话”也;又即“化”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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