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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太子沉坐在太子大殿的中央,浸在一片死寂的中心,忽然看见东门长风像一朵鬼火,引着一个人趋了进来,不高不矮眉浓目大,整个人就显见得格外分明,如萧索的旷野上,兀地挑出来一盏幽光醒目的灯笼。长平心情一昂,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这就是长平太子。”东门向那人引见。声音在空荡中响起,像阒无一人的古墓中忽然有活气转生。
不料这人既不施叩拜之礼,也不见有拱手的动作,更不加自我介绍,目光死冷地盯着大殿上孤单的几个人形,像看着几个干硬的敲丧钟的枯瘦鬼。片刻过后,眼睛里有一股冷火突然烧出,遽地抽出了腰间的剑。——这是一把阔而短的剑,并不吸引人的眼目,只是并不佩剑鞘,斜斜地就插在麻布腰带的中间。——突地一拔,引得立在一旁的另三位将军南门豹、北门雁、西门残阳各自一惊,手按佩剑,目光凄厉如冷水泼了长风将军上下一身,凶猛的恶鹰一样同时朝那人挤掠过去。丁丁丁三声响过,佩剑未出已被按回,三条人影倾斜着又落回原位。本就阴森的太子殿上,更增加了几许恐怖气氛,不是圣殿,更像魔宫。
但并不见他有什么突兀的动作,只是将宽阔的剑面照向长平太子的胸膛。长平看这剑边缘圆润丰滑,像还没有开锋的样子,感觉有一缕无形的光射在自己胸口反折回去,同时看见一颗心脏已经映在其中了:扑扑有节律地跳动,如一朵桃形火焰。这人将一袭锋芒缓缓转回,一片红光照得他的脸一片通红。“如果这桃子是黑色的,我就会杀了你。天下太乱了,你不妨做做一统天下的君主如何?——我是人剑一。”
“可是……”类似揶揄的口气让长平太子更加惶惑,“我们几乎被邻国灭掉,现在只剩余五千兵力,三万人的攻打也迫在眉睫。况且我只是想为父王报仇,并不敢想得太远,保住我们的小国就是了。”
“到时候我自会去抵御。现在我去哪里休息?”
长平太子以为当务之急是同四门将军商讨一下当前的情势,不料他这么不着慌,将信将疑的胸有成竹更使他放不下心,无可奈何只好命人安排他到驿馆休息。
东门将军慌忙道:“太子万不可小觑了他。此人精通于天文、地理,对物理、术数的应用更有惊人的地方!”
人剑一每日只是做些打坐调息的闲事,看一看日落月升后的斗转星移,对于这所城的情况,却丝毫不闻不问。长平便也不打搅,只是尽可能周详地款待。倒是长平的妹妹清灵公主悄悄去了,也不过隔着窗子羞窥了几回。
爪蛙城和驹隆城十分临近,所以是战事不断,直至最近爪蛙的老国王在战事中牺牲才告一段落。驹隆城的国君齐巫侯趁势就想灭掉它。而长平太子则发誓为父报仇,否则不加冕临朝。只是谈何容易,长久之计,恐怕只有逃亡。
所谓一国,不过是一城之邦而已,而爪蛙和驹隆,也不过是很小的两座城池。山穷水尽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长平太子病急乱投医,留下三位将军镇守,一面派东门长风将军外出寻找隐者、术士、侠客,试图讨回一线生机于穷途末路之端。
长平日夜同四位将军研讨可行之策,又一一推翻,一时把人剑一抛在了脑后。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人剑一来了,问道:“他们就要来了吗?”
长平抬起头,眼睛已经浮肿,淤黑,见是他,知道是指对方的军队,“哦,是先生,还料不准。先生说,该怎么办呢?”
不料人剑一嗤了一声,向腰间捏了一下剑柄,不说什么就出去了。
次日拂晓,西门残阳忽然闯了进来,“主公快去看吧,昨晚在城外出了很大的乱子!”
长平登上南城,看见下面伏着一大片血光,尸骨淋漓洒满城前,倾斜平铺像收割过的麦茬,无疑是昨晚的偷袭已遭全军覆没。一城人竟无知觉!
“去找人剑一。”长平甚是吃惊,“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他们被披骨剑斩决了。你要我来,不是为这件事犯愁吗?”人剑一十分平静,好像无事情发生一样,“现在驹隆城是你的了。”
驹隆城已空无一人,长平将人马拉了过去。
小鸟一样的清灵公主终于忍不住投进了人剑一的屋子,“你的人很奇怪哦,悄无声息就杀了三万人?”她劈面就问他,好像怀疑他施下了什么法术,是一个魔人,“是真的吗?”
“你在称赞我剑的温柔吗?柔若处子动如刚夫正是它的可爱之处。但击杀之器皆为不祥之物,剑气伤人也含它的主人在内。宝剑刚刚铸成之际,第一个以血饲它的,往往就是它的主人,宝剑相比于烈马更难驯服,因而也更加忠诚。这支剑还有一个名字叫美人剑呢。——一支剑可以平定一个天下,这样的传奇,你听说过吗?”
人剑一的话语很冷,但是清灵公主并不怕他,“你还想要一把那样的宝剑?美人覆国的故事我倒听说过许多。——你的‘她’真的漂亮吗?”清灵真把他的剑当成了一个女人,双眸间凝出来一段凄美,所以似剑。
“在别人眼里你貌美如花,你自以为如何呢?”人剑一反而问她,调戏似的话语,眼神仍然是庄重的严肃。
清灵的小脸一羞,心里边顾左右而言他:“裹美人于腰间,难怪他不近女色,如此冷漠又不由得吸引!”嘴里并不服输:“甘为美人披骨而死,是它的正确含义吗?”
人剑一却感叹其它:“男人征服女人就像宝剑杀人。剑客对于剑的追求,也是没有止境啊!”
“可是那么多人死了,只为证明它多有威力吗?你是怎么干的?”
“他们因为过于好奇而伸长了脖子,所以一瞬间全死光了!”
清灵听出来自己已经有飞蛾扑火的趋势了,就不再刨根问底,转而去看他腰间的剑。它就插在腰带中间,而不断麻缕,普通平常乍看像一块髋骨。没有美人的妖艳,怎么是杀人的凶器?百思愁结在眉峰,凝出的幽怨流水一样积成了一汪清澈至深的秋泉。是啊,世上有哪样的一匹剑鞘,能藏得住它的锋芒呢?
长平君在驹隆城尚未坐稳,齐巫侯已说服了对面巨雀城的国王,由自己亲自率队复仇,兵临城下向长平叫阵。
长平太子向人剑一求救。四门将军一齐跪倒,“愿听先生吩咐!时刻听从先生调遣!”
“出城迎战!”人剑一道。
“您的剑好像还没有开锋,”北门雁提出建议,“要不要换一把新的呢?”人剑一抽出自己的剑,冷峻地扫视了一遍,此刻它平静得就像一面镜子,“它应该还行吧。”说着轻轻将它推向身边的厚砖墙。那锋刃好像触着了水面一样插入进去游滑了一次,泛泛余波拉出来一个人头影像,正是长平太子,手掌一拍,就震余出来;一反手锋刃已落在长平因讶异而略微抬起的手掌上,却不过温滑如玉。“无恶意的人,它谁也不会误伤。看来你真的没有私念过夺取我的剑。出城吧。”
长平将全部五千人马列于沙场,对敌于四万,显得有一些滑稽。齐巫侯,长平太子的死敌,死望着他,不见言语。位于最前端的人剑一望望天空,云层盖天如顶,并不见日光,速战速决的性格让他叹了一息。对方已有人叫阵了。
一匹骏马急驰如电,挺出来一条长枪。人剑一迈步迎上,并不抓剑,伸手就去抓那枪头。吃惊的是一势居然把人从马上掀了下来,却一个翻立定于地面,死拧着枪,与之较起劲来。枪杆丝丝震动,热力逐渐发烫,人剑一一个发力,枪杆竟倏地抽成了铁丝,将枪头弃于地上,一脚开出。一股力道卷来,对方吃惊之余手中残余枪杆已被风势折弯,忙用双掌相迎,不过是于事无补的条件反射。砰地一个声传了老远,骨骼噼啪碎裂之声相闻于耳,整个人体蜷成了一个圈,抛回了队伍。
又一人顶替上来。剑悬于腰竟然碍事,人剑一弃之于地,空手去搏持剑者。袖影一闪已夺过一剑,也弃于地上。被力道拽过人刚好捡起来人剑一的披骨剑,旋一式反刺。略感意外的人剑一小腹一挺受了过去,像是要自我责罚一次,又引得众人一惊。毫不迟疑之际剑锋已滑过肚上,却正还入腰带之中。又一人吃惊之余被单掌劈中,径投出去。半空中如展出一面旗帜,皮开肉绽跌到末处的竟然是一副骨架,扑啦碎散了一地!
愤怒的人群一下子填补过来,数百人将其围于其中,云层一样要挤死他。人剑一身体陡然前仆来一个自杀之式,将及地面地时候反而横旋,转成一个扁平漏斗的形状,同时间骨光一晃。数百颗头颅顿如星芒飞散,狂射周遭!
远远观望的人大为惊骇,巨雀城王惊叫:“此物非人也!”下令收兵,再不提为齐巫侯出头之事。
长平的心里就更为不解:现在看来,比于常人,人剑一也不过多了几分异力而已,那么那天晚上偷袭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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